黄墙绿瓦,飞檐斗拱,气派的碉楼院门口。孙佳悦瞅着这堪比“金屋藏娇”的豪宅,心里正吐槽,院中主楼那扇雕花木门“吱呀”一声,开了。
一个身着笔挺黑西服套裙的女人出现在门口。盘发油亮,妆容精致,表情刻板严肃,活脱脱一副大宅门里高级管家的派头。视线落在沈耀阳湿透的校服和额角的青肿上,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诧,快步上前,语气透着刻意的紧绷:“耀阳!怎么弄成这样?”
孙佳悦看她那气质,心里嘀咕:不像妈,应该是管家。
基于礼貌,她还是挤出个乖巧笑容:“阿姨好。”
黑西服女人的目光只在孙佳悦狼狈的脸上和湿衣服上轻飘飘掠过,仿佛扫过一片落叶,连个“哼”字都懒得给,直接把她当成了空气。
孙佳悦笑容僵在嘴边,暗自磨牙:“呵……”
然而下一秒,黑西服女人对着沈耀阳的脸,瞬间切换成另一种模式——那关心像是用模子刻出来的,浮夸又尖锐:“哎呀我的小祖宗!瞧瞧你这可怜见的!”她的手朝沈耀阳头发伸去,带着点逗弄宠物的架势。
沈耀阳厌烦地偏头躲开,语气生硬:“我没事,周姨。”
果然是管家!
周姨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闪过一丝被拂逆的难堪,旋即又被一股更浓烈的、表演般的热情覆盖。“耀阳啊!早饭肯定又没吃吧?阿姨特意给你炖了鸽子汤,糖醋小排!你这孩子,正长身体呢,不吃饭怎么行?”她不由分说就去搀扶沈耀阳的手臂,声音拔高,“快进来换衣服!饭菜都要凉了!”
那甜腻做作的声音直冲耳膜,孙佳悦恶心得差点当场呕出来!这虚假的殷勤,让她浑身汗毛倒竖!一股火气“噌”地蹿上头顶——这老女人,太膈应人了!
沈耀阳对这表演置若罔闻。他像个孤僻的狼崽子,无视周姨伸出的手,径自拖着泥泞的球鞋,懒散又冷漠地走进了碉楼门内。
木门“砰”一声关上。
周姨脸上那强堆出来的笑容,像被突然浇灭的蜡烛,瞬间冷硬凝固!她霍然转身,那双眼睛,刹那间射出淬毒般的寒光,死死钉在孙佳悦身上!
冰冷的审视!刻骨的警惕!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蔑!像无数根针扎在身上!
孙佳悦心头那股火“轰”地炸开了!装!你再装!
她最不怕就是对付这些人。
周姨居高临下,把她从头到脚刮了一遍,像在评估一件废品。嘴角勾起一丝刻薄的弧度,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掺了冰渣:“小姑娘。”这称呼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味儿。
“认清点现实,耀阳现在最要紧的是学习。跟你这种只想着毕了业嫁人的,不是一路人。”
这话像一记耳光,狠狠扇在孙佳悦脸上!羞辱感让她攥紧了拳头!
不是,这人是一点礼貌都不懂吗?
“好了,”周姨下巴倨傲地抬起,声音斩钉截铁,“耀阳到家了。你可以滚……”
“滚”字的尾音尖锐刺耳,孙佳悦胸口剧烈起伏,正准备用尽平生所学回敬这个装腔作势的老妖婆——
“周姨。”
一个懒洋洋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穿透力的少年声音,骤然从门后响起!
刚关上的雕花木门不知何时又开了一条缝。沈耀阳斜倚在门框上,湿漉漉的刘海半掩着他深邃的眼,额角贴着冰袋,更添一丝混不吝的危险感。他看也没看瞬间僵硬的周姨,目光直接越过她,落在即将爆发的孙佳悦身上。
“喂,”他嘴角似乎勾了勾,下巴朝屋里随意一扬,语气不容反驳,“孙佳悦。吃了饭,送你。”
孙佳悦被打断了施法一样懵了一下。
但她顾不上那老女人了!因为随着沈耀阳的话,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湿透的校服——布料紧紧贴在身上,少女初绽的身体线条暴露无遗!这副样子走出去?
好汉不吃眼前亏!
沈耀阳像是看穿了她的窘迫,随手就把臂弯搭着的一件干净校服扔了过去,动作自然得像扔个书包:“换上。”
校服带着干净的皂角香气落在孙佳悦身上,隔绝了周姨喷火的眼神,也暂时安抚了她被羞辱得快要炸开的情绪。她攥紧了干爽的校服布料,深吸一口气,抬脚越过石化的周姨,挺直背脊走了进去。
门内,奢华得晃眼。红砖地板亮得能照人,黄花梨木泛着温润光泽,意大利水磨石楼梯蜿蜒而上……这根本不是家,是宫殿!孙佳悦心头一震,瞬间明白了沈耀阳身上那股矛盾又勾人的气质从何而来——顶级金汤匙里泡出来的痞子!
长餐桌上摆了精致碗碟。鸽子汤、糖醋小排、翠绿时蔬、金黄的炒蛋,四菜一汤,香气扑鼻。在这个肉票金贵的年代,这规格,堪称壕无人性。
周姨脸上挂着重新调整好的、滴水不漏的微笑,终于也跟着进来了。她坐在长桌对面,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反复切割着孙佳悦身上的校服,嘴上却温声细语:
“小姑娘,多吃点,别客气。家里几口人呀?父母做什么的?能供你读到高中,不容易吧?”
孙佳悦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。她低着头,刘海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,但声音异常清晰平稳,一字一句地回答,坦荡得不卑不亢。
周姨夹着油亮排骨的筷子悬在半空,那句施舍般的“平时在家……很少能吃到这么足的肉吧?”像淬毒的针,狠狠扎进孙佳悦的耳膜。
“啪!”
孙佳悦的筷子重重砸在碗沿!
她猛地抬头,眼中灼烧的怒火刺破她两侧的刘海。
忍你好久了!
死老太婆。
“周姨,”孙佳悦声音淬冰,每个字都砸得餐桌震颤,“您这优越感,不说,还真以为你是这家的主人呢。”
瞟了一眼才反应过来的沈耀阳。
周姨假笑骤僵,仿佛被当众撕下面具。
对面周姨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!
孙佳悦霍然起身,校服袖口蹭过沈耀阳手背。她直视周姨煞白的脸,字字诛心:
“还是你觉得您能当这个家的女主人不成?”
“那是,我没有您志向远大。”
“您说沈耀阳和我‘不是一路人’?巧了,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。”
“不过你读书那么少,应该也听不懂。”
她逼近一步,指尖几乎戳到周姨颤抖的鼻尖:
“可最后高攀的是谁?您最好长命些好好长眼睛看看。”
“你!”周姨气急。
满室死寂。
沈耀阳握汤勺的指节骤然发白。
“周姨,你越距了。”